回憶錄《一生的腳步》節(jié)選（11）爺爺成家的故事
作品節(jié)選 | 2024-10-24曾祖奶奶帶七個子女就靠剩下的幾十畝口糧地過活，指望地是望天收，沒有活錢進頂，日子越過越窮，長子宗先家雖說當初多分了點產(chǎn)業(yè)，在高祖奶奶過后，曰子也強不了啥。
顯赫的劉家淪為貧民，子女們的婚嫁也都大大降低了門檻。爺爺?shù)搅诉m婚年齡，娶了我奶奶。是店張豆腐張的女兒。奶奶排行老大，就叫張大妞，下邊有三弟兩妹。爺爺是豆腐張看著長大的。
張家有一手磨豆腐絕活，豆腐不僅味美，還結(jié)實細膩，翻炒不爛，下鍋不沉，是薛店街集市上的搶手貨。豆腐擔子長年就擱在三省堂門口，也不用走街串巷賣吆喝，光是酒館、飯鋪的老主顧們就能瓜分一空。
他曾對曾祖夸贊爺爺，“您家三少爺從小不凡，是塊材料啊，奇人奇相，臂長巴掌大，將來定發(fā)家。”
這話后來果然被他說中了。若是在三省堂盛時，他就是再相中爺爺，也不敢有啥想頭。可是當下沒了曾祖，劉家又淪落到了這步田地，過得還不如一般的農(nóng)戶，才覺得眼下兩家有點兒般配，為自已大女兒著想，便托了媒人登門提親。曾祖奶奶自是喜上眉梢。因兩廂都是知根扒底的。
張老漢是有名的忠厚實誠人，肯定能教出懂事的兒女，況且也曾見過張家這位大女兒，是好人家出來的，端莊耐看，落落大方，身體又好。曾祖奶奶早已沒有了大戶人家的架子，人家不嫌棄咱家境貧寒，還倒托媒人，又不圖彩禮，是多么看起人呀，真是天大喜事，恨不得兩廂早定佳日以待完婚。
奶奶過門后，跟老老少少一大家人都很合得來，既通情達理，又勤快能干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，是忙了廚房忙院子，忙了家里忙地里。紡花織布，穿針引線樣樣在行，還特別把家。店張離東寨門就一里來地，奶奶動輒從娘家?guī)Щ匦┏缘挠玫模婺棠淌谴蛐难劾锵矚g這個三兒媳，會精打細算過日子，常和街坊太太們比著夸自家媳婦。到了秋天，想著剩湯剩水的倒進糞坑里實在可惜，若是配點青草、谷糠，養(yǎng)個畜牲還給家里多個指望，就從店張帶回來一頭豬娃、一只羊羔在院邊養(yǎng)著。
幸福其實是一個心態(tài)，不完全是地千頃房百間，花天酒地。
爺爺奶奶與一大家人過著安穩(wěn)的農(nóng)家生活，男耕女織其樂融融。與街坊鄰居和睦相處，一起端起飯碗去飯市上或蹲或站，有說有笑地吃著粗茶淡飯。晴天一路下地干活，雨天找空兒串門閑扯。這曾是令多少文人士大夫們心心向往的田園生活，清貧之樂啊。但這也是無所追求的庸人之樂，飽食終日無所用心。不久，這種快樂就被一次冷遇所激起的羞愧自卑所取代。
那年的春節(jié)跟在兩場雪后姍姍而至，熬過漫長寒冷的莊戶人家在無聊中終于迎來幾天喜慶的日子。大年初一同村人相互拜年后，初二就是新媳婦走娘家和待新女婿的日子，初三、初四是待老親戚的日子，再晚些還有初八、初九的。
初三一早，曾祖奶奶就起床梳洗，戴上嵌著綠琉璃的黑絨帽，換上鑲邊斜襟緞面花襖，裹好腳，穿上黑洋布面繡花尖鞋。這套行頭還是多年前置辦的，平時壓在箱底下，只有逢著場面時才穿起來。
曾祖奶奶注重體面，對著鏡子打扮一番才滿意，又準備好了禮物，便催促爺爺趕緊去吃飯，套車，今年由爺爺陪伴曾祖母去姥娘家。
爺爺是新婚，給長輩們叩頭拜年時少不得會多掙幾個喜錢，爺爺從牲口屋里牽來頭半大牛犢，套上架子車合適不過。牛犢像是也懂過年似的，像個孩子似的有興勁，不用揚鞭喝叱，一路走得很歡快。
爺爺禁不住夸道：“娘，您看咱家這牛犢也快長成啦！不光膘好，還咋怎通人性，就是給個大騾子也不希罕換”。
“可不是哩，到秋天就管犁地啦！難遇這么聽話，保準好使喚”。母子二人嗑著閑話，牛犢眨巴眨巴眼睛，聽懂了在夸獎它，走著走著便踮起蹄子跑了起來，不一會兒就快到了拉炕坑兒地頭了。拉炕坑兒是家里的一塊高產(chǎn)地，粘土底兒，保墑，有十幾畝大，地里還有一趟二三十棵棗樹，好年景一畝能打上石麥子，是家里生活的一大指望。
看著自家的麥苗比別家好，娘倆滿心欣慰。
遠看卻見地那頭有車裝土，爺爺沖他高喊：“拉土的，我也看不清您誰，往里走走吧，別離地邊特近了。”
“離咱地邊遠著呢，就拉半車墊墊鋪，這就走了。”那人說著便拉著車走了，拉炕坑兒讓北街人拉土硬拉成了洼地，和煤漚糞，壘墻砌灶，莊稼人離不開土。但有少數(shù)人不象話，圖省力省事不往里去，才教坑邊離田地越來越近。
牛犢跑跑走走，一袋煙功夫就到了三里多地的大坡底，這是離家很遠的一塊地，有三十多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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